有朋友問我會否寫《飢餓遊戲》的影評,我說大抵不會吧,主要原因是飢餓遊戲的主題與信息都略為顯淺,較難有深入的剖析或是發人深省的洞見。因此,若是要寫,也許該寫一點它令我失望的因由吧。

也許是由小說改編電影的關係,個人認為導演(或是原作者?)有點苦心佈局的「殺人遊戲」題材並沒有好好處理,反可說是浪費了一個原能大大發揮的機會。導演/作者既以「殺人遊戲」為故事的舞台,卻偏不朝殺謬與殘酷的路線去走,刻意迴避了對殺戮的刻劃與血腥的鏡頭,目的是為要突顯主角的「正義」,甚至美化主角,將主角塑造成反抗的英雄。然而,既不想主角蒙上殺人的罪,又何必設計一個必須殺人的舞台?既然設計了,還談甚麼「美麗的英雄」?

這齣電影著實令人失望,浪費了題材之餘也棄伏線於不顧。在片中開戰前席,男主角對女主角說:「我寧可以自己的方式死去,也不願成他們的棋子。」──這也是電影的試映片段中吸引我入場的一句,但遺憾的是,在往後的情節中完全看不見男主角有何相應的作為。事實上不論「殺人遊戲的殘酷」或是男主角這種「驕傲」,若能好好發揮,相信必定能將電影的深度提昇到另一個層次,而非像現在這般「雞肋」,畏首畏尾(刻意維護主角)、不倫不類(無法完全規避主角也要殺人):

若是將循殘酷的殺戮方向發展,極盡血腥殘暴之能事,也許在這樣的黑暗舞台下,反倒能展現出生命的光輝與生存的本質。「必須殺戳才能活下去」──物競天摘,適者生存,為生存而不得已的殺戳鐵則事實上一直在自然界中上演,然而正因每一個生命都是藉由吞食他者而得以存活,因此自然界中沒有浪費,有著的只是生者的堅執,這份堅執乃是源於念及亡者而必須披戴著殺戳的罪孽而存活下去的責任。混雜在這份責任中的是感恩,感恩自己的生是藉著他者的死而得以延續。這份感恩,這份揮不去的罪構成了生存,也是生命的本質。在遊戲外的人類豈不也是啃蝕著他者的生命才得以存活的嗎?但我們──那萬物之靈(立於自然界活物之頂點)對「活著」又存有怎樣的自覺?對吞噬著的他者又是否懷著感恩?

另一方面,若是想要規避著血腥,也許選擇一種「激烈的反抗」比不倫不類地避開殺戳的鏡頭,或是刻意營造善惡的比對藉以合理化主角的殺人會遠遠來得更好。這類所指的「激烈的反抗」自不是以暴易暴,以惡勝惡,以罪蓋罪。主角們的罪被弱化,所作所為被維護,在於將故事中被殺的人刻意塑造成惡人,從而使人同情,甚至合理化主角們的所為。然而,若是主角最終選擇的,或是面對邪惡的惟一道途還是只能以惡制惡,以強擊弱,那未在故事中那有罪世界(sinful world)究竟還有何「出路」可言??以殺戮作為惡的終結豈非正墮那被設計的自相殘殺規則(designed rules)之中,與男主角說的「不作他們的棋子」豈不自相矛盾?因此,筆者相信面對真正的邪惡,最激烈的(radical)、有效的手段不在於以暴易暴,而在於非暴力的抗爭。真正的抗爭不在於在他們的遊戲規則下玩贏遊戲,而在於徹底地否定他們的遊戲規則,藉以顯明他們的遊戲規則中的不合理性。這正是非暴力抗爭面對邪惡與強權最有力的根由,乃無能者的大能(the power of the powerless),自根本處將問題暴露出來。正是在對無寸鐵者的殺戮中反映出施暴者的邪惡,正是在面對死亡仍毫不畏縮的勇氣中徹徹底底地將蘊藏於暴力的邪惡揭露出來。因此,既讓男主角說出「我不作他們棋子」這一句話,為何不讓他貫徹到底,成為他可傲然昂首的驕傲?

總括而言,《飢餓遊戲》的作者/導演精心設計了一個華麗的舞台,但卻跑去舞台旁的空地讓演員作演出,實在是令人不解的浪費。

圖片來源:

Hunger Games, http://screenrant.com/hunger-games-images-katniss-peeta-fire-costumes-kofi-147705/the-hunger-games-movie-poster-katniss/,於2012年4月19日選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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