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驅魔殿堂》一樣,《趙氏孤兒》同樣是一部改編電影作品,改編自元雜劇《趙氏孤兒》(內容取材自春秋晉國時的歷史事件〈下宮之難〉)。電影講述屠岸賈以奸計毒殺主君,並嫁禍於趙氏一族,繼而下令將之屠殺。在趙氏一族慘遭滅門之災之際,趙將軍的夫人(庄姬)將剛誕生的小生命託孤於接生的大夫程嬰,盼為趙氏保下最後的一線血脈。程嬰臨危受命,為了保住趙氏最後的血脈,並逃避屠氏的追殺,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兒子來騙取屠氏相信趙家最後的血脈已被鏟除,卻私下暗中發誓要將孤兒養大,並向屠氏報仇,要他經歷生不如死的痛苦……「終有一天,我要把這孩子帶到屠岸賈面前,告訴他這孩子是誰,我是誰」。

犧牲?──我們當中沒有英雄

自《趙氏孤兒》一片的英文名稱Scarifice即可看出「犧牲」是片中一個重要主題,而筆者相信導演亦有意藉電影將「犧牲」來一個再詮釋。許多時當我們提到「犧牲」,聯想到的即是那種英雄式、大義凜然的犧牲,彷彿只有英雄才能作犧牲的人,也只有英雄才有犧牲的勇氣。然而,貫穿電影的眾多「犧牲」中,我們看不見英雄,看見的只是一個又一個的平民;沒有看到大義凜然、從容不迫的豪邁,看見的卻是一絲觸動下的一舉衝動:韓厥本是屠氏的手下,奉命殺死趙氏母子,卻在趙母苦苦的哀求下,因一時心動而放孤兒一條生路,卻落得眼睛受了屠氏一刀的下場;程嬰本自受託將孤兒交予另一位大夫(公孫大夫,不是醫師的那種大夫,而是朝臣),絲毫沒想到要犧牲掉自己的兒子,卻在目睹公孫大夫拚死護孤下,毅然犧牲自己的兒子;劇末,當程嬰帶著孤兒至屠氏面前復仇,眼見孤兒不敵,遂甘心犧牲自己以救孤兒一命……。導演藉著電影中的一眾「犧牲」去述說不一樣的「犧牲」:「犧牲」不是英雄的權利,而是每一個人也能做到的事;「犧牲」不一定出於昂首挺胸的勇氣,亦可出於一時微不足道的感動。犧牲,原是如此簡單,我們當中沒有英雄,因每一個人都可以是英雄,只要我們有勇氣踏出犧牲的一步,那怕背後的原因是那麼微小、那麼平凡。

孤獨──仇恨的盡頭

與電影中正面的訊息「犧牲」相對的是電影中的負面訊息,「仇恨」。在眾電影主角的身上找到犧牲,卻也找到仇恨。韓厥對屠氏背負著單眼之仇,程嬰更是妻子慘遭屠氏毒手之恨,而孤兒更不用說,是滅門的血海深仇。因此,影片中的一眾人物實在是犧牲與仇恨交織,所以說電影中沒有英雄,只有「凡民」。如同「犧牲」在電影中一再重覆,「仇恨」亦然──更直接一點的說,是仇恨導致了犧牲。當屠氏以奸計毒殺舊君,受其擁立的新君向屠氏請教為政之道時問道:「如何才能沒有敵人?」屠氏答以:「只要把所有敵人鏟除掉就可以了。」又當孤兒被送往屠氏作屠氏的養子,作為程嬰復仇計劃的一環,孤兒一次也問道屠氏:「如何才能天下無敵?」屠氏回答道:「能達到天下無敵的有兩種人,一種是不把敵人當做敵人的人,而另一種,則是把所有敵人都殺掉的人……,但我做不到第一種人。」仇恨,只因存有敵人。仁者無敵,卻不是人人能做到仁者。因此,電影中既然個個都只是「凡民」,那未悲哀地就只能不斷循環無止境的殺戮,直至所有仇敵死掉。然而,當所有敵人都死掉時,餘下的是甚麼?是勝利?是天下無敵的安心?還是讓人唏噓不已的孤獨?屠氏盡殺趙氏滿門,朝廷沒有敵人,可是也沒有朋友;程嬰堅執於報仇,卻喪了自己的生命;孤兒得知實情後舉刀直指自己的養父屠氏,殺了養父也犧牲了自己另一位養父──生命中兩位最重要的父親在一日內一同死去,餘下孤兒自己一人,成了真正意義上的「趙氏孤兒」。

不能放下仇恨,只有無止盡的殺戮;殺戮循環的盡頭,卻是令人倍感悲涼的孤獨。放下仇恨,原是放過敵人,也是放過自己。

救贖的是歷史

說要放下仇恨,但要放下卻絲毫也不容易。如何能寬恕屠殺自己滿門的仇人?寬恕即便放了自己,卻又如何能對死去的人有所交待?我們原是罪人,不斷犯錯,卻發現既無法寬恕,也無法被寬恕;需要救贖的,不僅是充滿罪惡的生命,更是充滿罪惡的歷史。因此, 基督所救贖的,不僅是一個人的生命,更是一個人,以致於一個群體、一個國家的歷史。我們無法補救已然犯下的過錯,挽回逝去成永訣的過去。無辜者的犧牲,弱小者的傷痛,所有的傷痕都太沈重,我們不能給予一個解釋,更遑言一個有重量的道歉。因此, 上帝差遣自己的兒子至世上死,救贖的不僅是活著的罪人,更是死去的亡魂,是他們的歷史,是他們的意義。以自己無限的生命付上了一個我們所不能想像的代價作為救贖,以自己死亡的沈默回應死者沈默的歷史:他們的死去在此世或許看不見意義,只因一切的答案存留直至終末,在終末審判的真光之下, 上帝將為生人和死人說話。

目睹悲傷與痛苦,讓我們沈默吧。無須為傷悲尋找一個合理化的解釋,也無須為 上帝作出完美的辯護,是因我們不能,也是不需要── 上帝把答案留給了自己,也把傷悲背負在自己身上。 上帝此刻的沈默,是為了在 祂所定的時候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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